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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| 逄维维
编辑| oyq
从前,人们把一年里吹过的八种风,都起上名字。东风是明庶风,南风叫景风,西风叫阊阖风,北风是广莫风。东北风叫融风,西北风叫不周风,西南风是凉风,而东南风就叫“清明风”。清明节前后吹过的风,是冬至后最温暖和煦的风。《岁时百问》里说:“万物生长此时,皆清洁而明净。故谓之清明。”父亲在清明节后就成了麦田的守望者。一望无际的麦田泛着绿色的波浪,蓝天、白云、微风、鸟鸣、暖阳,以及父亲的背影。在麦浪里,父亲走走停停,眼睛搜寻着,像鹰像雷达,专注且明亮。“小麦扬花了。”父亲惊喜地叫着,像孩子般跑跳着,去细看细嗅细闻细摸着,在苍翠的叶子间,在饱满的麦穗上。乳白色的花朵,细细碎碎的,散发着淡淡的香,绽放在无边无际的绿海里。麦花是真的小,如果不仔细看,是很难看见的。麦花开在指头般粗的麦穗上,一根几乎瞧不见的蛛丝吊着细小的白花,中间擎起几柄小锤,似雾若尘,星星点点,宛如小小虫卵浮于麦穗之上,又像一群比苔花还细小的白蝴蝶,旋绕着翠绿的麦秆飞。父亲小心翼翼地折断麦花茎秆,笑呵呵地捧回家,插在瓶中,视若珍宝般地供奉着。可我总想把它们偷偷扔掉,换上我从山上采的漂亮的杜鹃花。父亲总是凶巴巴地说:“好看的花能喂饱你的肚子吗?”还真是,过不了多久,无论我在外面玩得多疯、多忘乎所以,都会被厨房里飘出的浓浓的麦香吸引回家。
母亲总会从热气腾腾的锅里变出馒头、花卷、烙饼、面条、饺子、疙瘩汤……新麦粉的甘甜、醇香和劲道,让我难以抗拒,总是把嘴巴塞得鼓鼓的、肚子溜溜圆的。在吃中,我懂得了,麦花是最具人间烟火气的花。有的花开是为了悦目,有的花开是为了结果,有的花开是为了生存与繁衍。如麦花、稻花,在速开速落中,为的是——南风霏霏麦花落,豆田漠漠初垂角。山边夜半一犁雨,田父高歌待收获。对于农人,麦子花开,就是一种幸福来临前的预演,似在说:麦子就要熟了麦花,娃们就要有馒头、饺子吃了。对于人类,麦子花开,默默化为温饱,化为缠绕在舌尖的味道,养育着人类。怪不得在清明三侯时麦花,父亲就成了麦田的守望者。这时的父亲像丢了魂似的奔走在望不到边的田陇上说:“风来有信,风来有信……”我跟在父亲的身后问:“谁来的信?信在哪呢?”那时小小的我,不知道从古至今就把花开时吹过的风,叫做“花信风”。这风是花与风之间如期而至的约定,是信守承诺、懂得父亲梦想的“春之德风”;这风,如众花之母,在每个节气,如约而至,叫醒贪睡的花儿,履行着“风不至则花不成”的德风。“轻化细细复猗猗,何止青荧秀两枝。万顷雪光抽夏日,一天翠浪弄秋时。暖风覆野看摇燕,晨气笼晴想韵鹂。
有实可祈催食麨,昼长村疃不攒眉。”原来,父亲守望麦花中的麦子,是在守望即将到来的幸福、丰收和希望。麦花轻轻簇满田间,正值清明之时,但还未着眼细看,已悄然离去,更引相思。树长无声,花开有信。每当拿起馒头、夹起饺子、捧起面包时,我总会想起麦花麦花,想起麦花中父亲的背影。遗憾的是,我后来因工作来到了不种麦子的南方,在南方我总是问南方人,“你们见过麦花吗?你们知道麦子开花吗?”结果竟是无人知晓。在二十四番“花信风”里,只有清明三侯中的麦花,可以说是吸饱了田园的喜悦,让人如醉如痴,让人回味与向往啊!多希望在清明的风里,能有成群结队的人去看麦花啊,只是麦花开放的时间太短了,短到只有几分钟、十几分钟,要不我真想把老家的麦花寄给我那些没见过麦花的朋友们看看,让她们看看麦花里的幸福和希望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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